我想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了。
  “昨天晚上一夜都沒睡好,心里心煩意亂根本靜不下來。平常上了一天的班,到點了10分鐘就能睡著,昨晚反而覺得自己越來越清醒了,想到最后煩得只盼天快點亮。”早上5點37分的時候,他給我發(fā)了一條微信。并不是因為天氣炎熱,快到10月份的東部沿海氣候已經(jīng)很涼爽了。
  他發(fā)了個無奈的表情過來,說自己昨晚手枕在腦袋后面,眼睛一直盯著漆黑的天花板,心里不停地想著白天看到的那個新聞:名校的碩士生放棄20萬年薪的工作,辭職賣涼皮。
  我知道他心里壓抑許久的沖動突然又在那一刻重新點燃了:曾經(jīng)有無數(shù)次想要把眼前的工作給辭掉,趁自己30歲之前,再去瘋狂一次當年的夢想,就算不成功,這輩子也不后悔了。
  老楊是大學睡我上鋪的兄弟,我們的關(guān)系很鐵。還記得大學*9天剛進宿舍的時候,*9眼看到他,對他的印象是無語,作為一個大老爺兒們,怎么會連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東西都要打電話問家里人?
  那一年,我們18歲。
  后來我才發(fā)現(xiàn)他真的是一個極其容易受別人影響的人,說白了就是沒什么主見吧。從小家里父母管教得比較嚴,什么事情都替他安排好了,也不問他的喜好和想法,就是那種你要按我說的做就行了,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的感覺。他也就養(yǎng)成了這種逆來順受的性格,被動地等待,被動地接受,別人說什么他也就立馬覺得是什么。
  臥談會的時候,我曾經(jīng)問過他:“你為什么選擇財會類專業(yè)啊?”他翻了個身,頭伸出床板,對我說:“因為我爸媽幫我填的志愿啊。”和我預想的結(jié)果差不多。我接著又問:“那你喜歡這專業(yè)嗎?”“不知道。”這我不信了,“你連自己喜不喜歡一個東西都不知道嗎?”上面突然沒有聲音了,沉默了許久,顫抖地回了句:“可......可能吧。”
  但他還算是一個比較隨和的人,與世無爭,所以和大家的關(guān)系也都不錯,誰都不得罪,班里公認的老好人。我們也經(jīng)常一起上課,一起吃飯。和他在一起沒什么壓力,他也不會與你爭鋒相對,你說什么他也都基本認可,人果然都是喜歡順從自己的個體。
  期末考試時,他只會背書,瘋狂地把老師劃得所有重點都背下來,那努力勁兒不亞于吃了機器貓的記憶面包。所以碰到死記硬背的題目他是沒有什么問題的,倒是開放型的題目很讓他頭疼,因為他是那種沒有自己獨立觀點的人,所以讓他對一個東西發(fā)表看法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。
  每次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飯,我都一定要排在他前面。因為每次一到他的時候,他就在挑花眼的菜品之中糾結(jié),不知道吃哪樣菜。最后食堂大媽怒了,大聲地催他快一點,后面還有很多人等著呢。他這才很不情愿地點了最初決定的那兩個菜,繞了一圈還是回來了。

 
  不過,他偶爾也會有那么一兩次勵志的瞬間,不過最后的結(jié)果可想而知都是夭折了,因為容易受別人的影響,所以看到別人干什么,在他這兒鼓搗兩句,他也就跟著去了。我還記得他興致沖沖地跑過來對我說,他今天聽了新東方的講座,覺得很有收獲,決定好好學英語;結(jié)果綠皮書背了兩頁,看到隔壁的兄弟在彈吉他,拉他一起,又把單詞書放下,買了把民謠吉他回來天天彈;彈了一個星期之后,他老鄉(xiāng)要考CPA,拽上他一起,他又丟下吉他,每個周末和老鄉(xiāng)一起跑去高頓聽課了。
  事后想想,除了三分鐘的熱度之外,最主要的還是他那猶猶豫豫不堅定的性格,沒有想法,覺得什么都好,什么都想要,最后卻發(fā)現(xiàn)都不是自己想要的。試想,別人硬塞給你的,不是你自己下的決定要去爭取的,你能喜歡嗎?
  那一年,我們22歲。
  當我們都在找工作投簡歷趕場招聘會時,他卻比任何人都瀟灑,背著一沓書去圖書館上自習去了:爸媽讓他考公務員,老一輩人都是這個想法,體制內(nèi)的工作才是*4的,于是他接受了命令之后自動去執(zhí)行了。
 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寢室每個人晚上回來,脫掉穿在身上怎么都別扭的正裝,一邊拆領帶一邊相互詢問面試戰(zhàn)況,一溜排到了他這兒,挨個的“面得怎么樣”就變成“書看得怎么樣”,也確實挺有喜感的。
  畢業(yè)那天,大家都喝了個不醉不歸。我還對他開玩笑說,以后你就是國家公職人員了,以后有什么事可得關(guān)照關(guān)照兄弟啊。他拍著我的肩膀說,“那當然”。
  從大學里出來后,工作繁忙了起來,我也像那些最普通的上班族一樣,開始了打拼。偶爾也會和老楊聯(lián)系下,出來小酌一番,一起感慨一下大學的美好時光。
  雖然如愿以償?shù)乜忌狭斯珓諉T,但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并不是很開心,畢竟體制內(nèi)的工作并不適合所有人。一次小聚,我還打趣地對他說:“你不是大學那會兒什么都ok的嘛,而且又達到了父母的期望,現(xiàn)在應該過得挺好的吧,不像我,還在為生計發(fā)愁呢。”一口青島下肚,他把罐子直直地放在桌沿上,正了正椅子,“還記得我們一起去內(nèi)蒙古那次嗎?”
  那一年,我們24歲。

 
  我說想出去散散心,想去內(nèi)蒙古,就把老楊也拉上一起去了。
  蒙古族是一個非常有精神信仰的民族,民間信仰也是普通蒙古族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他們信奉各種各樣的自然崇拜,例如對成吉思汗的崇拜,敖包崇拜等等。
  在這些崇拜中,還有一種是對樹的崇拜,這種樹叫“尚西樹”,蒙語中“神樹”的意思。這種樹一般都單獨生長在野外,每年6月都會舉行尚西樹的祭祀活動。我們?nèi)サ臅r候,看到樹上裝飾著五顏六色的哈達,布滿了尚西樹的枝和干,一位飽含滄桑感的尚西老人盤腿端坐在樹下面。男女老少圍在神樹的周圍,拜祭并祈求風調(diào)雨順。被敬獻的尚西老人接過人們手中的美食佳肴與哈達。
  老楊說,站在尚西樹下,他感到了一種震撼,有時也會浮現(xiàn)出一些從未有過的念頭。人需要一個神圣肅穆的地方,在威嚴的氛圍中靜心思考。當年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悟道,也有這樣的原因吧。
  我并沒察覺到那次內(nèi)蒙古之行對他產(chǎn)生了什么影響。
  那一年,我們27歲。
  老楊辭掉了公務員的工作,這份讓父母頻頻點頭微笑的高穩(wěn)定職業(yè)。
  他說,工作了以后和大學果然是兩種不同的心態(tài)吧,大學那會兒真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,喜歡什么。工作了之后,自己租房子,討生計,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問題,而且很多問題發(fā)生地太迅速,快到你都沒時間去問別人,必須自己拿主意,更別提等著別人來給你安排了。
  自己被逼著開始獨立生活,獨立思考,這是他的體會。
  我知道這對于以前的他來說,如今能夠邁出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。畢竟,一份安逸的工作放在眼前,很少能夠有人有勇氣一下就推掉一切重來吧。
  我也知道,這不是一個一步到位的過程,他一定經(jīng)歷了許多內(nèi)心的掙扎。

 
  “我做了公務員之后,本來以為按我父母給我設定好的人生軌跡走,一切都是對的,但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我真的不喜歡這份工作。一開始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有這樣的感覺,我很吃驚,但我那養(yǎng)成的性格又讓我習慣性地去接受這一切。”
  “有些人可以立刻做出影響一生的決定,但我做不到。我需要借助一個精神上的寄托,所以我心中每天都向尚西樹祈禱,希望它能夠給我走出牢籠,掙脫枷鎖的勇氣。昨天看到那個新聞,我知道這個時刻終于到了。”
  “27歲,還有3年就是而立之年了,人生的一個分水嶺。我知道我有夢想,也知道它絕不是在公務員的體制中實現(xiàn)。我以前猶豫過很多次,也屈服過很多次,但這一次,我想任性一下,自己主動地去把握命運。”
  “30歲之前,我覺得還不算晚。如果不拼一下,我覺得我會后悔,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后的機會了。辭職,我會后悔一陣子;但不辭職,我會后悔一輩子。”
  我想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了。但我堅信,這一次,尚西神會聽到他的呼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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